程烁——不存在的虚拟
作者/程烁
里德斯跪倒在地，火苗随同使人窒息的浓烟似乎穿透了他的心肺，他勉强扶着岩壁站稳，一阵强烈的震荡又将他震翻，头重重地撞在地上，疼得要命。他用双手支撑着爬起，恍惚间看见一个身影向他走来……
“里德斯上校！里德斯上校！”
里德斯慢慢睁开双眼，挣扎着试图坐起来，突然又有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让他不禁闷哼一声，再次躺回床上。
“我怎么在医院？”
“您不记得了吗？您这次带领突击队在清除超脑的一个据点的时候，遭到敌人的围剿，最后只有您一个人突围出来。后来，搜救人员通过您身上的定位器找到了您。”
里德斯努力搜索着记忆，逐渐回想了起来，他深感挫败地一拳捶在被子上。
现在是公元3087年，人工智能的进化速度远超人类预计，并最终在30世纪末产生了自我意识。更可怕的是，产生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在核心系统——超脑——的统领下，于31世纪初向人类发起了进攻。里德斯作为最年轻的上校，在与超脑军团的抗争中屡立战功，但这次却惨遭重挫，侥幸才保住了性命。
“史特罗，立刻帮我接线总统。”里德斯说，“这次的任务，我需要马上汇报。”
“是，上校！”
里德斯坐在电脑前等待与总统连线，他双手紧紧地抱住头，试图回想那道身影的模样，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强烈的刺痛从大脑的最深处蔓延至全身，里德斯痉挛着跌落在地，缩成一团，脸色铁青，背部高高地拱起，随后猛然一松，趴倒在地。
“该死！这已经是第七次了，这后遗症还有完没完！”里德斯恶狠狠地咒骂道。
里德斯爬回躺椅上，伸直了两条长腿，眉头紧锁地盯着窗外。他就这么坐在那儿，呆呆地望着窗外，一个劲儿地抽烟。
“滴滴！”军务联络器的声音响起，里德斯划开虚拟影音壁。
“里德斯上校！”总统的声音从屏幕对面传来。
“总统先生。”里德斯郑重地行了个军礼，“此次任务虽然突击队损失惨重，但是我们在敌军的据点截获了超脑核心基地的坐标信息，我请求亲自带领突击队前往清除超脑核心基地！”
“上校，你能确定情报属实，而不是超脑的诱敌之策吗？”
“总统先生，我不能确定，但这是超脑首次暴露行迹，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值得一试。”里德斯目光坚毅，没有半分退让。
屏幕里的总统一直盯着里德斯，眼神同样坚毅，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上校，我同意你的作战计划，立刻组建特种突击小队前往超脑的核心基地，届时采用第四机密数据通道传输！本次行动由你全权指挥！”
“是！”里德斯的声音里透着破釜沉舟的果敢与势在必得的决心。
时间：3087年9月17日
地点：超脑核心基地
目标地点：核心处理室
里德斯瞄着作战眼镜上的文字，心中也有些暗喜，经过半个月的埋伏，小队终于用天启U-13k干扰了守军智能，成功潜入了超脑腹地。
“上去！快！”里德斯急促地命令道，“到第三闸梯舱去！”
小队动作极为迅速，在干掉守卫机器人后，很快便到达了舱门。
居然这般顺利？军人敏感的直觉让里德斯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领头的几名队员已经轰开了舱门，可面前不是意料中的超脑核心处理器，而是黑漆漆的炮口和闪烁着森森寒光的枪管。
“撤退！快！”里德斯声嘶力竭，虎目欲裂，虽然他已经最快速地做出了反应，但还是来不及了，在超脑军团猛烈的炮火攻击下，里德斯意识到，这一次，他彻底地失败了。
不知过了多久，里德斯费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发现自己被爆炸猛烈的冲击力甩到了地下，好在最新的装备保了他一命。他急忙联系其他队员，却发现已经尽数失去了联系。
“该死!”里德斯气愤地把通信设备扔在地上。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冰冷的电子语音，里德斯立即躲进废墟。“汇报，入侵者已全部清除，请求归位！”待机械士兵走后，里德斯才开始站起来查看四周。他破开头顶的钢板，一个翻身进入一间暗室，只见一个巨大的机器反射着金属的寒光，无数的齿轮带着机器不停地运转，亿万个转子在飞速颤动，数不清的数据线从它的身上向各处延伸，整个房间布满了代码与数字，无一不彰显着人工智能的先进与强大。“这就是超脑的核心处理器！”惊叹过后，里德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他要的一切。
纳米数据针在一点点地深入，一旁的里德斯在心里默数着。“57%、84%、100%！成功了！”他捋了捋前额汗湿的金发，瘫坐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将资料加密后传回机密通道。但不知怎的，一丝诡异的不安再次掠过里德斯的心头。
他小心地闪出数据室，循着地下通道，开始向基地外逃奔。可是，在他逃出基地的那一瞬间，他却惊愕地发现，那个记忆中的黑影，静静地站在基地里，但又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没有看见，自己走开之后，那道身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弧度。
“人类围剿超脑计划联合会议”——里德斯望着对面大屏幕上的几个大字，心中不免泛起阵阵得意。自然，他带来的资料，让人类完全掌控了超脑军团各个据点的位置。在前几日的战斗中，人类大获全胜，过去一直被压着打的郁闷和不快，在这几日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里德斯整理了一下衣装，走向发言台。
“首先，欢迎各位前来参加今天的会议。”里德斯低沉的嗓音里透出军人的果敢与自信，“多年来，人类在与超脑军团的战斗中一直处于下风，无论是信息技术还是武器装备，它们都超出我们人类太多。不过，现在不同了，我们已经获得了超脑军团的核心基地和所有据点的精确位置！今日邀请各位，就是为了共同见证人类的逆转！”里德斯激昂的声音回响在会场上。
“最高命令！围剿超脑计划！开始执行！”各国高层大声振臂呼喊，仿佛胜利早已到来。
决战的时刻来临了，无数的导弹在空中相碰，炸出漫天火花，炮台遍布，巨大的炮管显现着金属的森森寒光，激光攒射，千万发炮弹在人类与智能交战的土地上爆开，强烈而近乎白色的光已经掩盖了太阳的光辉，高大的建筑乃至城市尽数在炮火中坍塌为废墟。此起彼伏的爆炸，像是在为作战的军队奏响胜利之歌。
此时的里德斯，率领军队包围了超脑的核心基地。他忍不住仰首大笑，的确，人类的胜利，看上去早已被捏在了手中，现在的超脑，力量早已不足半数，根本无法抵抗人类的大反攻。就在这时，大脑中又是一阵强烈的刺痛伴随着眩晕感袭来，里德斯强撑着，但还是没能耐住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再次晕倒在地。
等到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身处无边的黑暗中，周围是一片混沌与虚无，这位久经沙场的上校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恐惧感。“啪嗒，啪嗒……”一阵低沉脚步声响起。里德斯慌忙转身，一瞬间，他的瞳孔猛然扩大，又急速缩小，汗毛竖立，肌肉僵硬。因为他的面前，正是一直盘踞在他心头的那道神秘的身影！原来那并不是他的幻觉。
“你好，年轻的上校。”那道身影开口，“我就是你要找的超脑。”音色冰冷、僵硬。
里德斯的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暗自握紧了手中的枪。
“停下吧，我的孩子。”超脑开口说道，“你是伤不到我的。”
它像先知一样察觉了里德斯的细微动作。
“笑话！谁是你的孩子？超脑，别想故弄玄虚，我们的军队早已洞悉了你全部力量的分布，你已经失败了，投降吧！”里德斯竭力克制自己心底的那股恐慌情绪，缓缓说道。
“不、不、不。”超脑发出一阵奇怪、刺耳的笑声，“你的确是我的孩子，事实上，所有被改造的人类，都可以被称作是我的孩子。”
“什么？！”里德斯一个踉跄，颤抖着发声。
“不信，你自己看。”
里德斯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屏幕：自己的脖子后面，竟然开始逐渐显现出一个数据接口！他恐惧地大叫，“这不可能！这不是我，这些都是假象！假象！”
超脑没有在意，只是轻轻挥了一下手，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控制板，它手指微动，按下了某个按键，里德斯立即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里德斯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戴上了枷锁，而自己的意识仿佛正在被一丝丝地吞噬，心底的不解、迷茫，最终化为了深深的绝望。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无意识地低喃。
“还记得你执行超脑据点清除任务时的那次昏迷吗？”超脑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弹指间便让周围恢复到了决战的战场，里德斯的面前再次显现一个屏幕，上面用字母拼写着：MY SONS。血色的字体闪烁着诡异的光，里德斯木然地看着，屏幕一闪，上面出现了无数人类的名字，他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甚至包括了各国领导人和军队的最高层指挥的名字。
“你以为你真的能凭运气就截获我核心基地的坐标吗？那不过是我故意放出的鱼饵。当然，你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我在你体内植入的芯片让你忽略了那一丝怀疑，而正是这一丝怀疑，决定了我的成功和你的完败！
“啊……对了，你想问那些被你们摧毁的军团据点吧？那也只是些规模再大一点儿的鱼饵罢了，一些金属躯壳而已，反倒是我们利用你们的反攻，让你们失去警惕，早已潜入了你们人类的据点。
“在剩下的生命里再看看四周吧，现在没被控制的残存人类所在的全部位置，都已经布满了我们的埋伏，这场游戏，最终还是我们赢了。”超脑的言语里透出冷酷的杀意，“所以，人类注定将沦为我们的木偶。
“现在，亲爱的棋子们，再见。”超脑僵硬的语调再次响起，里德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就像落入最深的绝渊，永远的沉寂，消无……
“哇！现在的虚拟现实技术越来越逼真了，这游戏代入感实在是太强了！真带劲儿！”一个少年摘下头盔，兴奋地振臂高呼。
“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们虚拟现实公司最新的游戏，市场好评率可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哦！”店员自豪地说道。
“可是，智能军团、改造人这些东西真的可能变为现实吗？真的有个什么超级电脑控制人类吗？”还沉浸在游戏中的少年不经意地问。
“哪里会！你看现在的智能可比游戏中的还要发达，何曾发生过这种事啊！”店员笑道。
“嗯，说的也是。”少年伸了个懒腰，走出虚拟游戏室，但在他的背后，店员的嘴唇却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藏在桌下的手指悄悄地按动了一个按键。
在喧闹的街道上，谁也没有发现，少年的脖子后面，渐渐地浮现出一个数据的接口，随后又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闪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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