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海遥望幻想史,看日本学者研究《科幻世界》的前世今生
编者按:
前不久,由两位日本学者武田雅哉、林久之(即岩上治)所撰写的《中国科学幻想文学史》被引进国内。
武田雅哉身为北海道大学文学研究科教授,曾著有风趣幽默的近代中国幻想与科学通俗史《飞翔吧!大清帝国》;
而林久之则曾任日本中国SF研究会会长,二十几年来,数度访问中国,并参与中国历年大型科幻活动,与《科幻世界》杂志社联系紧密,是中国当代科幻发展历程的亲历者。
作为长期热衷于研究中国科幻史的日本知名学者,两位专家的许多作品及研究成果充满着别样的视角与独到的观点,本作也曾先后多次被国内外科幻研究学者引述参考,因此在国内外科幻研究界两位学者均早已是名声在外。
今天,就让我们从日本学者的视角,选摘《中国科学幻想文学史》这套著作中具有代表性的历史事件。一起隔海遥望幻想史,看日本学者研究《科幻世界》的前世今生。
《科学文艺》杂志的奋斗
在得以幸存的“硬骨头”里,除了《智慧树》,还有《我们爱科学》(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少年科学》(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顾名思义全都是以科学讲解、科学实验、工作信息为主的小型刊物,不能称之为科幻小说专业杂志,但即使在批判的风暴最高潮的时候,还是继续每期刊登科幻小说。如果在前面打出“科幻小说专业杂志”的旗号,要存活毕竟是极困难的。
可是,有一家杂志真的超越了这个“极困难”。那是一家名字也叫《科学文艺》、主要刊登原创科幻小说的杂志。1979年5月创刊。形式上是四川省成都市的科普创作协会编辑。编辑委员会里有叶永烈、郑文光、肖建亨、刘兴诗、童恩正等十四人。看内容,是原创短篇小说、国外短篇小说译文,以及传记和国内外奇闻这些非虚构类文章、诗歌、童话、评论等。16开80页,0.50元,价格也很适中。虽是改革开放之前的事,不过有官方组织作后援,这个价格也过得去。
但是,1984年,生死存亡的秋季也降临到编辑部设在蜀古都的《科学文艺》身上。因为销售不畅而出现大量赤字。销售不畅不能全都怪罪于批判。当时正刚刚从没有什么东西可读的文革时期摆脱出来,以为“饥不择食”什么东西都能卖,不料杂志种类逐渐增多,从苏联那里借用来的“科学文艺”的方法论也暴露出它根底的肤浅。于是,编辑部将这里当作科幻小说最后的阵地,咬紧牙采取了由杂志社自负盈亏的“独立核算制度”,向四川省科学技术协会党组和四川省科技出版社党组提出方案,经过批准付诸实施。这并不像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用“民主方法”挑选负责人,挥泪斩马骥,改组半数以上编辑。据说最后留下的人员工作量倍增,主编亲自在学校间奔波进行推销,用两轮拖车运送装订好的杂志,其他编辑放弃节假日连续加班等,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来稿有空缺时就必须自己填补。
当时作为编辑部成员留下而获得好评的干部有主编杨潇、编辑谭楷、莫树清、美编向际纯四人。他们全都有着作家的志向,实际上也发表过作品,但他们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创作了。每次看到同年代的作家发表令人注目的作品,内心里大概也是不会平静的。
为了填补亏损,不可能只拘泥于科幻小说,还要出版能赚钱的科普作品和面向儿童的图书等。出版便于幼儿认字的绘画本,凭良心解决亏损问题,幸好获得了很大成功,发行数上升到100万册。借着这股势头,他们出版了好几种面向幼儿、孩子的科普读物。还曾被《人民日报》《四川日报》等大型报纸介绍的缘故,这些启蒙书籍的发行数量进一步攀升,打开了解决亏损的道路,看得见《科学文艺》无论如何能够维持下去的希望了。
中国最早的科幻小说大奖赛——第一届“银河奖”授奖大会
1984年,编辑部为了振兴《科学文艺》提高科幻小说的质量,与《智慧树》联手,制订了中国最早的科幻小说大奖赛。在筹备阶段,首先以四川省为主,在好几个地方召开科幻作家的聚会,加强团结。
1986年5月15日,中国第一届科幻小说大奖赛“银河奖”授奖大会,借《科学文艺》编辑部所在的成都市科学技术协会的房间召开了。当地的四川省不用说了,来自北京、上海、天津、广州、贵阳、西安、哈尔滨等全国各地的作家、编辑欢聚一堂。其中有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温济泽,就连担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常务书记要职却对科幻小说始终怀有好感的作家鲍昌也出席了。席上,鲍昌表示“对科幻小说早晚一定会得到巨大发展”怀有很大期望而赢得了人们的掌声。大会举行的新闻不仅当天由当地报纸《成都晚报》作了报道,17日的《人民日报》海外版也作了介绍。
当时的参赛作品数量有700余部。入围作品不等结果公布就即时刊登在《科学文艺》杂志上。16部作品被刊登,根据前面提到的新理念,评审结果11部作品获奖。编辑部说,感到欣喜的是年轻作者比老作家更惹人注目。
培养新作家的尝试
在继续出版科普读物确保经济基础的同时,《科学文艺》编辑部召开研讨会讨论科幻小说的创作,以占读者大多数的初高中学生为对象,举办了取名为“校园科幻”的小品大奖赛。征集来的稿件多达六千件,才气横溢、构思不凡的作家幼苗不断地从初高中学生中涌现出来。
面对这样的动向,原来的科幻大家们也敏捷地作出了反应。成都地质学院教授刘兴诗自己也在进行新的创作活动,积极参与《科学文艺》编辑部的研讨会和初高中学生的大奖赛,还编辑中国科幻作家们的作品选集,努力想让社会了解科幻小说的存在。郑文光和叶永烈在培养后辈新人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发现新人以后给予支持,如在杂志上作介绍,在作品集出版之际推荐新人的作品等。那时被发现的新人中,不用说初高中学生,甚至还有小学生,后来果然有作品入围科幻小说大奖。
在辛勤的努力下,科幻小说大奖赛的鼻祖“银河奖”虽说不是每年却也能举办了几届。*《科学文艺》还充实读者投稿栏目,想方设法以各种形式刊登来自读者的建议,反映编辑方针等,始终坚持收集读者建议,不厌其烦地修改将要刊登的报道内容、封面、版面设计等,新设栏目反映读者的建议,如“环球邮箱”“科幻迷俱乐部”“科幻妙语”“每期一新”“假使当主编”等。杂志名称后来也改成《奇谈》,1991年又改名为《科幻世界(SCIENCE FICTION WORLD)》。
*注:现在每年举办,到2017年已经举办到第28届
杂志名称的改变获得很大成功,其效果在几年后开始显现。以当地四川省为主、各地城市为中心,通过读者投稿栏,出现了要求组成科幻小说爱好者团体的呼声,渐渐地有了生气。不久,还创办了同人杂志,科幻迷滚雪球般地增加。
科幻小说走向国际舞台——WSF例会在成都召开
尤其起决定性作用的,是1991年5月,《科学文艺》编辑部成功地将世界科幻协会(WSF)年会申请到成都举办。世界科幻协会年会每年在欧洲各地城市轮流选择主办地。《科学文艺》在举办大奖赛、组织科幻迷团体的同时,没有忘记还要顾及一下国际知名度的提高。
1987年夏天,《科学文艺》的编辑们听说日本每年都举行“日本SF大会”,便组成访日团赶到日本,在大会召开期间虽因手续不全而没有赶上,但他们参观了日本的科教基地“科学馆”等,还赶去参加地方上的SF迷活动,访问了好几家与SF有关的出版社,带着“走马观花”的成果回去了。
接着在1989年夏天,主编杨潇女士只身参加在欧洲圣马力诺召开的世界SF协会每年一次的例会,途中与正好从日本赶去参加的《宇宙尘》主编柴野拓美夫妇临时同行。《科学文艺》当时已经开始活动,要将1991年夏天的例会拉到成都召开,翌年1990年派代表团去参加在荷兰海牙召开的例会,最终获得了1991年在成都召开的主办权。与波兰这个强劲的对手并列候选,到终于获得主办权这段时间里的插曲,现在已经成为一段佳话。大概是有个预算的问题,主编杨潇是乘火车横穿大陆,花了整整八天时间才横穿欧亚大陆赶到会场。得知这一情况,人们的反应是:
“你们是坐火车来的?这才是科幻呢!”
这一强烈的印象,的确是促成最终决定在成都召开的原因之一。决定1991年主办WSF例会的新闻在中国的中央电视台一报道,不仅是全国的科幻迷,就连香港、台湾的科幻作家都为之雀跃。
由于军师杨潇主编的奔波,这次例会成为有四川省科学技术协会和四川省宣传部、四川省科普作家协会参与的重大活动。小学生铜管乐队在活动开始前吹奏号角,跳起狮子舞和龙舞表示欢迎。在会场的接待室里,表演川剧的武打场面引起很大轰动。以前的例会都是靠SF作家们凑钱勉勉强强办起来的,所以欧美作家们想必也会大吃一惊。让受邀从日本赶来参加的SF同人杂志《宇宙尘》首席柴野拓美来说,他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次盛会对没有任何制约相反按个人标准事无巨细地提供一切的日本铁杆粉丝来说,我觉得会是一个借鉴,你们看,怎么样啊?
(《科幻年会之后》,刊于《宇宙尘》第191期)
以上内容均摘自武田雅哉、林久之的合著作品《中国科学幻想文学史》
李重民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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