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汤志诚

　　编者按：

　　在科幻作品中，我们经常会畅想未来世界或是外星世界的模样，其中不乏各类新奇的生物和环境。那么，你是否幻想过：假如一颗星球没有动物，只有植物，这颗星球会是什么样子呢？

　　“种”下这个科幻脑洞，接下来，就和我们一起去“植物星球”看看。看看下面的设想中，有没有你幻想中的场景。

　　* 本文约3500字，预计阅读时间为10分钟。

植物星球

文/汤志诚   图/猴子老爹

　　一望无际的绿色，绵延至天边。青涩的草叶味，微微酸朽的腐木气息，与芬芳的花朵飘香混合在一起，将潮湿的空气熏染出丰富的层次。

黑山共和国的比奥格拉德斯卡山

　　在这里，你听不到细碎的虫鸣，也听不到清脆的鸟啼，只有呼啸而过的清风，舞动着枝叶，沙沙作响。林间的灌木里，浓密的草丛中，不见那娇小的啮齿动物警惕而忙碌的身影；高高的枝干上，突兀的岩石边，也没有那优雅的花豹慵懒地晒着太阳。

塔斯马尼亚海莱尔峡谷的温带雨林

　　这，便是植物星球。

　　没有了动物的星球，似乎有些冷清与寂寞。时间静静地流淌，平淡而无波澜。但在这郁郁葱葱的绿色文明的繁华光景之下，无声的喧嚣却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林间的半空中，一些绿色的小球体顺着微风，忽上忽下地飘浮着。这是飞蒲，植物星球上最常见的小型物种。

飞蒲意想图

　　它们拥有出奇简单的构造，白色的球状肉茎不过一公分的直径，表面布满了褶皱，几片毛茸茸的叶片从其顶端伸出，向着四周展开，宛如一顶降落伞，借着空气的上升与流动，承载着球茎，在空中轻盈地飘荡。几片叶子时不时地扇动两下，调整着自己飞行的方向。

《阿凡达》剧照

　　什么？你说植物不会自主运动？不然。事实上，植物中并不缺乏运动健将。

　　葡萄的肌球蛋白可以让藤条顺利地弯曲，使其攀上高高的葡萄架。含羞草被触碰后，液压驱动装置会让它立刻收缩叶片。而诸如捕蝇草之类的肉食性植物，更是瞬间运动的佼佼者。

　　在这个植物星球上，植物会运动不再是什么稀罕事儿。没有动物的啃食，植物的大量繁殖导致土地资源格外紧张。浓密的森林中，高大的植株霸道地伸展着自己的枝叶，将宝贵的阳光据为己有，让小型植物苦不堪言。

　　俗话说，穷则变，变则通。进化的过程就是一个扬长避短的过程。既然无法在身高体积上占据优势，那我挪挪位置，总还可以吧？

　　小巧的身躯赋予了小型植物更易搬运自己的天然资本。于是，诸如飞蒲这类的小型植物通过自然选择强化了自己的运动能力，飞上天空，钻出了大型植物的包围圈，最终索取到阳光的照射。

《阿凡达》剧照

　　为了飞行，它们舍弃了根系，直接通过表面布满褶皱的球茎吸收大气中的水分与尘埃中的无机盐。好在它们小巧玲珑的身躯对资源的需求并不大，这种无根式的汲取方式完全可以满足它们自身的能耗。

　　在飞蒲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天空中度过的，只要有充足的上升气流，它们便不会降落。

　　然而，当暴雨来袭之时，羽毛状的叶片被雨露打湿而变得沉重，飞蒲不得不收缩起叶片，迫降在其他大型植物的树冠之上。直到雨过天晴，上升的气温将叶片上的水珠蒸发干净以后，飞蒲才重新舒展叶片，飘上天空。

　　然而，并非所有舞动于天际的生灵都如同飞蒲这般娇小可爱。天空中缓缓飘来大片“云彩”，向着大地投下了“沉重的阴影”。风中瑟瑟的枝叶仿佛感受到这一来自天空的威胁，无助地颤抖起来。“云彩”平稳而缓慢地下降着，竟是一株巨大的怪异植物！

　　直径十余米的绿色球茎如同一个膨胀着的大脑袋，在它的下方，无数细长而扁平的带状须根自然地下垂着，在风中飘动，让人不禁联想起大海中游荡着的水母或者章鱼。

《蓝色星球》剧照

　　这就是植物星球中最为壮硕的天空杀手——章榕。或许是感受到了章榕所散发的那个危险的生物电场，飞蒲们四下散开，唯恐避之不及。但那些扎根于土壤的植物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章榕意向图

　　章榕打开表皮上的气孔，一缕缕雾气从孔中喷射而出，那光滑硕大的球茎竟也慢慢缩小，变得皱巴巴的。随着体积的不断缩小，章榕下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它笨重地砸向了一棵与它几乎同等大小的植物。猎物的枝杈纷纷断裂，连绵的“咔嚓”声仿佛是它最后的悲鸣。但这只是杀戮的开始！

　　细长的带状须根缠绕起猎物的每个部分，从主干直到枝杈的末稍。可怜的猎物被章榕彻底地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其表皮被消化液溶解，筛管中刺入了章榕贪婪的根毛细胞。饥饿的章榕无情地从猎物的体内直接抽取自己所需要的养分。

　　不出一个月，猎物便在章榕那巨蟒式的绞杀与蚂蝗式的吸食之下，绝望地枯萎。它们的“尸体”渐渐被腐化吸收，章榕顺理成章地占据了猎物原先所在的位置，仿佛它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直到土壤中的养分日渐枯竭，章榕才重新将根系从土壤中拔出，鼓涨起球茎，晃晃悠悠地飘上天空……

　　原来，章榕是一种半寄生的植物。在土壤养分资源遭到过剩植被疯抢的植物星球，直接从其他植物那里掠夺养分是个不错的选择。为此，大量的植物演化出了自养与异养相结合的生存模式。当周围的养分无法再供给章榕时，它便抽身而出，飞向远方，杀死“殖民地的原住民”，占领对方肥沃的地盘。

　　一旦章榕打算转变为飞行模式，它那球茎表面的气孔就会全部关闭起来。章榕的球茎内部为海绵状结构，它将蒸腾作用所产生的热气统统积攒在海绵组织。如此一来，球茎就如同热气球，逐渐膨胀，飘浮了起来。等到章榕感知到风中飘扬而至的化学分子，锁定了合适的落脚点，它才打开气孔，释放热气，从天而降。

　　迁徙并非只有飞翔一种途径。

　　林荫底下，地蚣藤修长的身躯蔓延在石缝与其他植物粗壮的枝干间。白色的根须从藤蔓的两侧延伸着，浅浅地扎入土表，远远看去，好似一条绿色的千足虫。

　　藤蔓的背部，细长的叶柄高高地挺起，舒展着梭子形的叶片，接收着林间斑驳的阳光。与其他会移动的植物不同，地蚣藤并不能通过收缩、舒展身体组织来推动自己。它采取的策略是“生长与死亡并进”。

　　当地蚣藤需要前进之时，它的首端嫩芽部分便加速细胞分裂，萌生出鲜绿色的新生组织；而反之，尾部的组织开始衰老、死亡。

　　死去的细胞被机体所吸收，转化为新生部分的养分。于是乎，地蚣藤在不断的生长与死亡的新陈代谢中，挪动着自己的位置，时而爬上高高的岩石，时而钻进水塘低洼。有的时候，首端的嫩芽甚至会分化成多个分支岔道，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最终，这样的地蚣藤会分裂为数条，各奔东西，实现自身的繁衍。

　　陆地植物生生不息，水中的生命世界也同样精彩纷呈。

　　清澈的河流中，河床上光洁的岩石清晰可见。有的是淡淡的微红，有的是诱人的金黄，还有的则是清爽的翠绿。最纯净的山泉恐怕也莫过于此吧！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在这落叶与腐木遍地的森林中，冲刷着土壤、席卷着林中沉积物的流水竟是如此清亮，而这本身就令人匪夷所思。

　　河岸边，一棵老朽的死树轰然倒下，脆弱的树干断裂成数节，搁在河底那凸起的岩石上。奇迹发生了！

　　虽然那么微弱，那么缓慢，但是不用怀疑，“岩石”的表面一分一毫地凹陷了下去！犹如一潭沼泽，将腐木无声无息地吞没。仅仅过了半天，大树的残骸就这样静悄悄地沉入了地底，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流水依旧反射着明亮的阳光，河床上的“岩石”还是那么光洁无瑕。

　　不过，倘若有人可以触摸河底，那么他就会惊讶地发现，那些漂亮的“岩石”竟有着如沙发般柔软的质地！

　　伪岩苔，植物星球中最原始、却也是分布最广泛的植物。海洋、河流、湖泊、平地、高峰，只要存在可以依附的支架，你便可寻觅到它们的身影。

华盛顿州班布里奇岛布罗德尔保护区的苔藓花园

　　伪岩苔就像一张张大毯子，绵软而温柔地覆盖着植物星球的各个角落。这是一种由真菌与藻类共生而成的复合型植物，厚度平均在三十公分左右，只有极少数的特殊情况下，才会超过一公尺。

　　为了能够时刻得到最合理的资源安排，每当落叶等杂物附着到伪岩苔的表面，这些微小的藻类与真菌便开始调整起自身的结构布局，将杂物一点点“吞没”，穿透“身体”，将其转移到底部，使其成为下层真菌需要分解的土壤养料，从而避免上层的藻类因为障碍物的遮蔽而无法获取阳光。

　　如果你想欣赏绚丽豪华的场面，那你一定不能错过植物星球上的繁殖季节，尤其不能错过爆灿花那一生一次的辉煌演出。

爆灿花意想图

　　平日里，爆灿花实在称不上引人注目。主干低矮，仅仅露出地表短短的一截。叶片呈锯齿状，布满了绒毛，向着四周随意倒伏。

　　然而，当它迎来生命中的最后一年时，就会有一支金黄色的繁殖茎直直地耸立起来，那锥子般的形状宛如一柄利剑，直插云霄。繁殖茎日益饱满，颜色也愈发亮丽。它的表面布满孔穴，一枚枚饱满的种子嵌于其中，蓄势待发。

　　噼噼啪啪的巨响声拉开了爆灿花的“演出序幕”。镶嵌在繁殖茎中的种子纷纷爆裂开来，向着四面八方弹射而出。那一枚枚金色的种子纷纷蹿上青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喷洒到数公里之外。伴随着高空坠落的冲击力，尖锐而坚固的种子头深深地扎进土壤，甚至打穿岩石，或是钉入其他植物的体内，开始了下一轮的生命循环。

一种寄生在菌根真菌上的开花植物

　　幽静与丰饶并不总是植物星球上万古不变的景象。在这绿色仙境般的星球上，大自然不时地向世间宣告着它的威严。惊雷忽闪，如肆虐的狂蛇，瞬间点燃了弥漫在森林中的可燃气体（由腐败物产生）。火山崛起，喷吐出死亡的烟尘与地狱的熔岩，熊熊的烈火席卷八方，势不可当。

1994年，印度尼西亚龙目岛林贾尼火山喷发

　　灾难过后，曾经的繁华已然逝去，只留下残存的焦炭，冒着袅袅的青烟，盘绕在荒凉的大地上空。生死交替，盛极而衰，大自然周而复始地上演着生态大洗牌。（授权转载）

　　原文刊登于《科幻世界》2011年6期

本文来自： 科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