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之光:由《失明症漫记》到《复明症漫记》
读《复明症漫记》必然会伴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由《失明症漫记》塑造或引起的,对身体的关注,对眼睛的关注,在《复明症漫记》中完全退场了。空白选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四年前的失明症也被称为“白色瘟疫”,但这仅仅是隐喻意义上的联想。事实上,这两者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客观的联系,将它们强行凑在一起说事的是政客的思维。在这里已经没有事实层面上的失明了,只有隐喻意义上失明的政客,还有由失明走向复明的警督本人;医生的妻子在一生中最后拯救了一个失明者,但事实上,她什么都没有做。是警督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了医生的妻子,并通过这种确认治愈了自己。他给后者留下逃命的警告,然后坦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光照了进来,但很快就随着枪声消失了。故事迎来了更加漫长的失明,光照的世界重新堕落回声音主导的世界。所以小说以此结尾——尽管它实在是有些过于刻意了:
狗从里面跑出来,它闻了闻女主人的脸,接着又舔了舔,然后把脖子伸向高处,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吠叫,但立即被另一声枪响打断了。这时候一个盲人问,你听到什么响动了吗;三声枪响,另一个盲人回答说;但是还有一只狗在叫;已经不叫了,大概是因为第三声枪响;很好,我讨厌狗叫。
Part.5
确有研究者认为,科幻小说的审美内核,来自于托马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所说的“范式转移”(paradigm shift)——科幻作者正是通过在写作中虚构一套全新的颠覆性范式,从而为读者营造出“哥白尼革命”般的新鲜感的。
萨拉马戈的写作可以视作对此观点的一种回应;不仅如此,它还向我们证实,这种范式转移完全可以不局限于科学领域。借着“传染性失明”这个无厘头的引子,他真正做到的是藉由唯一一双正常的眼睛,颠覆了“看”的范式,让我们重新反思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东西。这种野心使得《失明症漫记》带有了些许“元科幻”(meta-science fiction)的意味。
萨拉马戈将《箴言书》中的这句话作为《失明症漫记》的引言:“如果你能看见,就要看见;如果你能看见,就要仔细观察。”在《复明症漫记》中,引言变成了:“我们吠叫吧,狗说。”(《呐喊书》)我们可以理解为作家关注的重心由眼睛转移到了耳朵。但令人遗憾的是,在《复明症漫记》中,光得而复失,但已经没有哥白尼革命的舞台了。
作者
钟天意
编辑
HeavenDu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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